“洛悠冰，你还在研究陆清风呢？”顾宇从洛悠冰背后绕了过去，看到他手中还捏着先前拍摄到的照片，“学生会不是说可以先告一段落了吗？”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就算学生会不追究了，就当是给咱们侦探小组积累一些经验。”洛悠冰是一个理科学霸，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钻研一切推理案件以及违反常理的事情。因为他坚信，这一切都可以用理性和科学解释清楚。
罗曼曼问：“那一次许悠然会长临走之前还交给你一个任务，是什么？”
“她还让我调查另一个人，名叫吴天圆。”
“有什么结果？”罗曼曼好奇的询问。
洛悠冰无奈了：“吴天圆的离奇程度可丝毫不亚于陆清风啊！而且，我总感觉二人之间存在什么渊源。”
“什么意思？”
“陆清风，是高中之前的一概信息都没有，吴天圆，则是只存在小学六年级之前的信息。”
根据许悠然的说法，吴天圆是在小学六年级入学悠风中学的附属小学的，只待了不到三个月便人间蒸发。而得到的最后消息是初三时班主任的一句话，他已经自杀了。
于是，洛悠冰和顾宇一起去了悠风小学一探究竟。而回应他们的，就是当初吴天圆，以及许悠然、林枫易的班主任，杨献琳。
对于提及吴天圆这个学生，杨献琳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一些微小的举动能看得出她很反感听到他的名字：“你们怎么会对他感兴趣？”眉头皱起最能反映她对这件事的厌恶程度。
“我们就是他以前的朋友，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自杀。这不才找到您来问问么。”顾宇友好而客气的对杨献琳讲明了事先准备好的开场白。
杨献琳怀疑的看了看二人，但也没有说出什么。
“因为我们之前跟他接触也比较多，知道他不太爱说话，他去了悠风小学后也是这样的吗？”洛悠冰询问，顺便按下了录音笔。
“别提了，他在我们班的这三个月，受了同学们不少排挤，经常说他这儿不好，那儿不好的。最开始，还动手推他，往他桌子上乱写乱画的。还是我劝说了这些捣蛋孩子。”杨献琳说这话的时候，间或有表示出对吴天圆悲惨经历的同情，也有些许身为班主任竟允许这种事件在自己的班中发生的失职的愧疚感，而更多的像是在歌功颂德自己能出面保护学生。这一点让洛悠冰和顾宇极其意外。
顾宇只好顺着她的思路继续提问：“班中的学生为什么这样对他？因为他是个乡下孩子吗？”
“我们班的孩子还是很友善的，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欺负同学。这个学生，人品不怎么样，我听班中的同学说，他爱讲同学的坏话，而且是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而且对别人从来不讲真话，同一件事情他能编出来好几个版本。”
这一点跟许悠然的口述是一致的。许悠然最后一次没有去见吴天圆，就是因为有同班同学表示吴天圆是这样的一个不值得好心相待的人。这句话，也正是许悠然最怀疑的。她很少有的、感性的认为吴天圆并非这样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还真是不知道。”顾宇装作什么都不清楚一样，惊讶的瞪大眼睛，等着杨献琳继续回答。
可杨献琳好像没有可说的内容了，眼睛一直左顾右盼的，好像有什么隐情。
洛悠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于是说：“学校的老师们呢，为什么也不喜欢他呢？也是这个原因吗？”他没有把话说的太狠，是顾及杨献琳如果听到对自己的质问会拒绝回答。
“老师们啊，就我个人而言，这并不是关键问题。我知道，这些性格方面的缺陷是由于他的原先的生活背景。”
“您稍等，什么生活背景啊？”洛悠冰首次打断了杨献琳。
杨献琳说：“就是他来悠风小学以前啊。他之前没有上过小学，是从农村来到城市后直接插班到悠风小学的。听说他在农村生活时受了不少的苦。”
这一点侦探小组倒是没有预料到。
“那您呢，是怎么看待吴天圆的？”顾宇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也会不喜欢吴天圆。
“你们可能不知道，他的爸爸是个罪犯，听说是被判刑后受到了妇女儿童保护协会的支援，吴天圆才被送到了小学。而吴天圆呢，在班中同学面前表现的可胆小怕生了，但在我面前，总是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我。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不能说是讨厌吧，就是很怵这个学生。”
······
“总之，吴天圆在杨老师面前评价很差。”顾宇向罗曼曼反馈了调查结果。
“而有意思的是，尽管杨老师说吴天圆凶巴巴的，但其他老师却并没有诸如此类的描述，只是认为他很可怜以及表示对他的同情。”洛悠冰推了推眼镜，“产生这种差异无外乎有这样几种原因，一是吴天圆个人行为导致的，二是杨老师的主观印象出现了偏差，而三，就是老师说谎了。”
洛悠冰想象了一下，凶恶和胆怯的眼神，还是很容易分清的。
“我现在对杨老师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洛悠冰回忆起了她的眼神，“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前后分裂。”
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人的大体语言动作是可以控制的，但一些细微的反应却出卖了她。如果仅仅是觉得这个学生有些可怕才做出那么反感的举动，有些太夸张了吧。我认为，反感和厌恶才是她的最大心情，根本不是什么犯怵，这是我们的突破口。她到底在反感什么？”
“他的家庭背景，出身？”罗曼曼猜测。
“如果是别人那说得通，可你们知道吗，杨献琳曾主动申请过，去农村支教了一年，就在吴天圆自杀事件发生后。这就说明，她对农村的孩子还是不存在偏见的。”顾宇看了看手中的暗访报告。
“是吗？”这一点让罗曼曼极其惊讶，“凭我强烈的感觉，她不是会做出这种决定的人。支教这种事情都是费力而回报甚少的，除非是真正怀有爱心的老师，否则很难主动请求。就凭她对吴天圆事件的态度，很难想象她是这样一位老师。”
洛悠冰点点头：“我和罗曼曼的想法一致。一个对自己学生的离世都冷眼相待的人，又会有多大的热情去关心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学生呢？”
顾宇意味深长的说：“看来我们还需要再探一探她的底。”
······
之后，洛悠冰以回母校参观的名义又混进了悠风小学，四处调查教师和学生对她的评价。
“根据大多数学生的评价，杨献琳是一个对成绩十分在意的老师，因此她所带出来的班，通常都是年级里分数最高的。”洛悠冰做出汇总。
“跟学生关系如何？”
“说是跟成绩好的学生关系可能会近一些，当然了，这也是常理，但总体上都不太管学生的事情，只要学生们不出任何有犯校规校纪的举动，她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可能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理想教师。现在的很多老师，把学生管的太严了，恨不得分出一只眼睛永远留在教室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像杨献琳这样不该管的就不管的老师还真的是少有。
“那么老师们的评价呢？”
“老师们对她的评价也很高，说她业务水平强，带出了班级永远名列第一，而且有爱心。特别提到了她前两年去支教的事情，说当时老师们接到这一宣布，没有什么人愿意干，因为是吃苦受罪的差事，因此校长在教师会上特意赞扬了杨献琳主动为教育事业做出贡献的献身精神，并且颁发给她校杰出教师的荣誉称号。”洛悠冰说。
“这可跟我们见到她时感觉出来的形象相差越来越大了。”罗曼曼一语中的。
在学校的人眼中，她是一个优秀教师，而在侦探小组与她接触的短短半小时之中，发觉她并不像别人所熟悉的一样。
总之是一个很分裂的人。
洛悠冰倍感这个人不简单。他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老师和同学们对于她的评价，注意到了二者的一个共同点：都提到了她所带班级的学习成绩。
“等等，我知道了！”洛悠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出了活动室房间。
顾宇和罗曼曼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
但是通常这种情况，表明洛悠冰得出了答案。
当许悠然听到洛悠冰的结案报告时，她的心瞬间凉透了。如果不是林枫易看她脸色不对，扶住了她，她会直接摔倒在地。
在洛悠冰的印象中，许悠然是一个很坚强，做事很果决甚至有些决绝，情商和智商都很高的人，同时是一个理性的人。而面对这件事情她有如此之大的反应，反而让他觉得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生而已。
既然是一个普通女生，和所有人一样都拥有自己的情感，却要在一场无尽头的黑暗漩涡中翻滚，打磨自己的情绪，隐藏自己的情感，这真是一种无所畏惧的牺牲精神。面对穷凶极恶的环境，无法预测的势力，她只能选择不暴露自己的情感，不给对手留有任何的软肋可攻破。
对于许悠然的计划，洛悠冰曾得到过她本人的透露，那是他不敢想象却万分期待的事情，如果成功了，那悠风中学将是一派不同的景象。
洛悠冰所在的侦探小组一直致力于解决学生的困难。此时此刻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打破根源，那么他们所信仰的给学生平静生活的理念便永远不可实现。
回到侦探小组的活动室后，洛悠冰久久不能忘记许悠然悲痛的神情，直到顾宇的疑问打断了他的回忆：“洛悠冰，事情究竟是怎样的？”
他的声音很低，是猜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杨献林在意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学生的成绩。”
他通过反复听不同人的评价，得知她对学生的成绩非常重视。
而据许悠然交代，吴天圆是一个成绩极差的学生，甚至连最简单的汉字，最简单的数学，最简单的字母都不会。当然了这也是自然的，他之前一直在农村，本就没有受到过好的教育。
“老师们总会说这样一句话，你们的成绩又不会让我涨工资。这话好像没错，但学生的成绩绝对跟各项教学评奖相关，而奖项就和教师的等级有关，而等级，到头来不还是和工资有关吗？她不太在乎学生的其他事情，除了成绩，而吴天圆恰巧是她教学中最不容忍的一类学生。这对她的教育之路可不是好事情，反而是一种阻碍。如果是普通的差生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零基础的。于是，她最大的心愿，就成了将这个学生赶出班级。”
“她怎么赶走他？”
“很简单，他们班的学生不是本身就不太喜欢吴天圆吗？待他受不了班内学生的蔑视后，自然会因为心理不适而离开学校的。然而，许悠然却打断了她的美梦。”洛悠冰极愤怒的说，“后来，许悠然开始带动同学主动接触吴天圆，也就让他在学校的生活不那么痛苦了。这可让这个班主任急坏了，于是，她便添油加醋的捏造许多吴天圆的劣迹，来让学生重新疏远他甚至厌恶他。毕竟，在小学那个时期，最爱打小报告的人和说别人坏话的人是最不招人待见的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吴天圆却因此自杀了？”罗曼曼分析。
“那你怎么肯定这是她的行为呢？”顾宇询问。
“悠风教育体系最在意的是什么？是学校的名誉。那么，在杨献林带的班级出事之后，校长为什么还要给她颁发奖项，她又为什么选择去支教。很简单，其实是校长的决定，因为校长怕因为杨献林教育失职的缘故影响学校的声誉，所以强行把她派去了农村支教，而那个奖项，只是为了封众教师的口而已。”洛悠冰继续说，“而证据，就在她发的一条博客上：离开了穷苦地，我终于回来了。这是在她从农村返回城市后发的。说明她对支教的生活没有一丝留念，反而埋怨当地的贫寒。而且我注意到一件事情，吴天圆明明都开始被接受了，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些风言风语。”
“单单是这些事情，还不足以证明她就是诬陷吴天圆的人。许悠然说过，她对自己的态度也十分不屑。这说不通。许悠然是所有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作为班主任的她不可能露出那种表情和态度。唯一可能的，是许悠然坏了她的好事。”
原来如此。罗曼曼和顾宇恍然大悟。
真的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出自一位人民教师之手。
他们要怎么做？
去找杨献林理论吗？
一切都晚了，争辩，换不回一个学生的生命。
最让人无奈的，是教师作为学生在校的保护者，对学生却如此漠视，甚至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工具，一切只是为了自己服务。
虽然这只是个例，但却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我们的教师看上去管理学生管的不少，而真的管到点子上了吗？
还有那一个班级，尽管他们不是真正的元凶，但却无一例外的为悲剧推波助澜。如果当时有一个人提出了质疑，有一个人及时伸出援手，有一个人选择站在吴天圆这一边，有一个人在放学后追过去安慰他。那么结局，将是多么的不同。
有一句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放在教师和学生的关系上也是如此。如果连教师队伍的品行都不能得到净化，那么学生的质量又何以保证。
我们的学生，将面对什么样的处境。
也许有人会说，学校是最单纯的地方了，如果这些事情你在学校都处理不好，那么走出校园步入社会该怎么办？
其实是一样的，学生没有成年人拥有的那么多武器，学生们长大成人离开校园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就像是未破壳的生灵，是最脆弱的时候，所以一点点伤害都可能是致命的。
那么我们有谁懂得深入学生的心灵关注他们的成长呢？
悠风中学教育体系有一句教育理念说的很好，用教师的生命影响学生的生命，用教师的尊重赢得学生的尊重。
那么悠风中学，你真的做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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